黎烨回过头瞥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谢影，一时间琢磨不透。

算了。

说起来黎烨还没有喝过白酒。通常情况下，跟人出去玩一般喝的啤酒鸡尾酒，在家的话则是为了助眠会喝点红酒和果酒。

他端起纸杯，喝了一口。

顿时，一股热意直冲脑门，整个口腔鼻尖都被浓重的酒精气味笼罩。

真的够冲。

黎烨感觉脑袋隐隐约约地开始昏沉，头晕目眩。

他咬了口苹果，试图冷静。

刹那间后劲上来，整个意识像是触碰了什么开关，一帧一帧画面从脑海中闪过。

起初是外婆的去世，躺在摇椅上，沐浴在阳光下，走得悄无声息；其次是老妈的去世，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躺在床上，走得令人不安；后来是老姐的离开，在一个歇斯底里的雨夜，越走越远，走得毫不犹豫；最后是金子沈良他们......

黎烨永远站在原地，看他们走远。

头疼。

但黎烨又喝了一口。

在酒精的麻痹下，疼痛感似乎缓解了不少。

黎烨再喝一口。

......

忽然他开始发现整个杯子倒掉也没有一滴酒了，愣了愣，至此，整个人已然失去了意识。

.

谢影煮面时朝客厅看过一眼，黎烨背对着他，像是在玩手机，没什么异样；煮完面时又朝客厅看过一眼，黎烨背靠在沙发上，仍然没有什么异样。

然而等谢影煮好生菜鸡蛋面，端过去时，瞬间察觉到了异样。

他的鼻尖轻嗅了嗅，皱起了眉，酒精的味道。

谢影走至沙发前。

只见黎烨背靠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目光紧随他，极度安静。

如果不是从黎烨身上传来的酒味以及从脖颈蔓延的耳朵的血红出卖了他，他看起来似乎前所未有的正常。

谢影记得黎烨没有带酒。

所以......哪来的酒？

谢影注意到黎烨面前开着盖的雪碧。

他将生菜鸡蛋面放下，拿起雪碧闻了闻，果不其然，一股冲天的酒精气味扑鼻而来。

反胃，想呕。

谢影的脸色难看了几分，但想到黎烨明知是酒还是喝了，脸色似乎又难看几分。

冷冰冰的，冷若冰霜。

黎烨抿着唇，目光似乎钉在谢影的脸上，不过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安静地看着谢影。

屋内的灯光昏暗，衬托之下，这般的视线......甚至有了点温度。

谢影缓缓对上黎烨的视线，开口质问：“为什么明知是酒还是喝了？”

不曾想下一刻，黎烨漆黑凌厉的瞳孔瞬间浸满湿润，眼泪缓缓流下，在脸庞上形成两道好看的、透明的线。

黎烨仍然在看着谢影，甚至没有其他的动作，但眼泪就那样，从他的眼角肆无忌惮地流下，同样，没有发出声音，无比地安静。

“……”谢影沉默了，他不知道黎烨怎么突然就哭了……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太凶了。

黎烨泪流不止，起初是一时片刻，后来，时间渐长，他还是没有停，眼泪不断地落下，鼻尖也渐渐变得通红，不知道还要哭多久。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影沉默地看着他哭。

哭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见黎烨哭久了开始由于生理反应涕泗横流、喘不过气，谢影还是暗叹一声，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自然而然地弯下腰准备给黎烨擦脸。

然而在纸张即将触碰到黎烨脸庞的瞬间，却顿住了。

转而被塞在了黎烨的手上，接着谢影对黎烨道：“你自己擦一下脸。”

黎烨不为所动，沉默地掉着眼泪。

谢影没说话，片刻，再次道：“你自己擦一下脸。”

又是片刻，黎烨不为所动，继续掉眼泪。

谢影：“……”

谢影只好再抽几张纸巾，弯下腰帮黎烨擦脸……

将用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谢影轻拍了拍黎烨的背，安抚：“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他正要起身，忽然，一怔。

视线缓缓下移，只见黎烨的手不知何时扯住了他的校服衣角。

视线快速上移，在黎烨的脸上停住——黎烨的眼泪掉得更汹涌了，若说之前是眼泪单颗够大，连起来成“线”，那么此时此刻，就是纯粹地流出“线”了。

“不要走......”黎烨眼神迷蒙地盯着谢影，终于说出他醉酒以来的第一句话。

说完的瞬间，黎烨不知想到什么，泪又崩了。好在这次，终于哭出了声，整个身体不可避免地开始抽噎。

“你……哭什么？”

酒后会吐真言，谢影无心、也不该探究黎烨的隐私，但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