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但当我知晓城内这些‘人’对于现在芥川的评价的时候,这样的疑问很容易就能解答了呢。”
“他们在用‘规则’去区分。”
通过正常方式进入赫尔城内的旅客,会在第一时间内被邀请到达“波的旅店”中入住,而随之被人们所见证的,就是这一日内,在正常的钟声响起时,呆在旅店内初次为“规则”所认同的“外乡旅客。”
而芥川因为脱离了这一点,擅自去到咨询处中一夜,使得他为规则所认定为“偷渡者”。
“对于外乡旅客而言,他们所需要经历的,就是在规则手册的安排之下,‘幸福’地度过在赫尔城内的一段时间,直至所谓的‘休沐日’到来;
而对于偷渡者而言,他们则会不断地遭遇到来自赫尔城规则之下,各种难以解释的‘生物’的攻击。”
“而不断切换的钟声,则是这两者的映照。它代表着‘正确’与‘错误’。”
“真是十分倒霉呢,原本应当被规则当作是外乡旅客的敦,因为和芥川相遇、搭档,而不得不奔波于规则的袭击之中。”
“真是十分幸运呢,毕竟最后,你们俩都主动和这座遗迹之中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也许真是神明也说不定建立了交换的契约,从而保下一条小命。”
“你看,你自己竟然成为了赫尔城的‘工作人员’之一,站在某个咨询处的一楼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外乡旅客’或‘偷渡者’答疑解惑呢。”
“可喜可贺。”
太宰治语气轻快。
但身后的垂耳兔青年在这样答复的冲击下如遭雷击:“所以,太宰先生,我们会遇到这一切,其实是因为,在下被认定为‘偷渡者’?”
太宰治难得在赶路的路途中回头看了芥川一眼。
他的眼神古怪莫名:“芥川,人们总得去学会接受一些不得不接受的东西。”
“想在一个未知的遗迹之中达成自己的职责无可厚非,但抛弃搭档,擅自行动,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正确。”
“我想,你应该对此有所了解。”
太宰治的声线依旧温润,但其间所蕴藏的冷漠批判却令芥川深深低下头。
垂耳兔青年当然十分清楚自己的老师究竟为自己的制定了何种要求,不然也不会专门手写了一封简单的书信,让敦递交以作提醒。
但对于中岛敦这个人的刻板印象与心中别扭情绪,芥川仍旧选择放任自己的人性行为,致使眼下这一系列惨剧的诞生。
在被太宰治唤醒之际,芥川的心中其实早早便有了对真相的“设想”,他只是不愿承认,并对此依旧报以天真的幻想,才会刻意去忽视这一切。
但当这份侥幸被太宰治亲手戳破的时候,垂耳兔青年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愧疚。
太宰治并不在意身后的这位“徒弟”究竟因为他简单的几句话陷入了怎样的头脑风暴,他只是平静地指出事实,接下来的工作,就应当是由芥川自己去反思,这是他一贯的原则。
“很抱歉,太宰先生。”芥川低下头,陷入极尽的自责:“请问,人虎现在的情况如何?”
太宰治绕着这条不被城中心骑士守卫所关注的路边缘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看着近在咫尺的钟塔,才停下脚步:“很遗憾,不知道敦究竟拿什么做了交易,在没有外伤,且被你的罗生门整个包裹住的情况下,不明原因地昏睡不醒。”
“芥川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或者,有什么这方面相关的记忆么?”
“毕竟,你现在也算是赫尔城的‘工作人员’。”
芥川随着太宰治停下脚步。
他微微皱眉,为此对自己的记忆进行剖析。
记忆的最终处,芥川其实对那座雕像的形象并不完全清楚。
他只是在濒死之际,突然感觉到生命力的回流,而后,毫无抵抗地被一道声音入侵。
那道声音平静却充满引诱力,祂将眼下发生的事件简单向芥川龙之介阐述后,向芥川陈述了“敦用某种东西和祂交换了让芥川活过来”的事实,旋即询问芥川,有什么愿望。
芥川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漏了拍子。
他很清楚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
生命力的回归并不意味着芥川能够活动自如。
后背的伤口让芥川不得不趴着,原本患有疾病的他在半边身体被冰冻的情况下根本就是危机重重下,另一个“搭档”的累赘。
再加上他居然是由人虎所救的事实,鬼使神差之下,芥川对那道声音给出自己的答复。
但现在,芥川大概对敦的答复有了头绪。
生物会陷入昏睡无非是两种情况——身体或精神。
他们进入到遗迹之中无非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身上的所有,也不过一份简单的“自己”。
而什么样的交易能够将另一个濒死的“人”救回来?
投入对等价值的“人”。
在那样的绝境之下,白虎青年仰着头,向出现在眼前的“祂”轻声道:“我没有什么愿望,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筹码,请让我的朋友活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