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疑惑：“你那钱哪里来？”

王美丽从裤袋里摸出一卷皱巴巴的毛钞，倔强举给老师看。

老师质问：“哪里来的？”

王美丽低头：“爹妈给的。”

老师瞪着她，言辞犀利：“爹妈给的？爹妈愿意给你钱交学费，不愿意让你上学？”

“王美丽，学会说谎了啊？居然敢偷爹妈的钱？”

“那可是你们爹妈佝偻着背一滴一滴赚来的血汗钱啊！”

老师知道王美丽的家庭，本就不富裕，却还要供养家里八个孩子的吃食，已是艰难至极。

温饱已是挣扎边缘，谁家愿意拿保温饱的钱供孩子上学，更何况还是个女孩？

老师听见女孩沙哑的声音在重复：“我想念书。”

倔强的双眼盯着她的老师，倒映了月光的晶亮的眼眸闪出泪光，却倔强不肯滴下，泪光背后，却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的哀鸣。

老师移开目光：“这样，天已经黑了，你先在老师这里住下，等明天老师再给你想办法，好吗？”

王美丽同意了。

第二天，老师对王美丽说：“你就在老师这里呆着，老师去找你爹妈商量商量。好好说的话，他们未必不会同意。”

王美丽摇摇头，却无法阻止老师的步伐。王美丽看着老师一步步走下山的背影，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

她不觉得老师能说服她爹妈，但她又希望老师能说服她爹妈。

她心怀忐忑，从日升等到日落，却等来拿着竹板气势汹汹而来的爹。

“错了没？错了没？”

“居然学会偷钱了？你个赔钱货……”

竹板铲肉的声音清脆刺耳，王美丽却无暇顾及肉身的疼，她从爹手底挣扎着往门边望，却看不见她期待的身影。

爹看见她这样子更气：“你还在等谁？等你老师吗？”

“你以为她会帮你？”

“那个小娘们，读了点书就以为能上天了？”

听到他的笑声幸灾乐祸：“亮出棍子不就退缩了？”

王美丽的心一下子珠坠冰窖：“你把老师怎么了！”

爹冷哼道：“我能怎么她？她自己软脚虾转头跑走了，你以为她会来帮你？”

“做梦！”

“有时间担心你的老师，不如想想你以后该做什么。”

爹滔滔不绝。可他每说一句话，王美丽的眼睛里便少一丝亮光。

直到被领回家，锁在那暗不见天日的柴房，王美丽的眼里的光熄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泄入一缕刺眼的光，王美丽猛然抬头，迎接她的是手捧嫁衣的五姐。

五姐说：“美丽，你要成亲了。”

五姐嘴角咧着奇怪的笑容：“成亲了，就不怕了。”

五姐笑着笑着，眼角疯狂淌出白沫沫：“不怕了，老师，老师，我知道你还等着我去学校色……”

五姐笑着跳着，嫣红的唇膏被乱舞的手划拉出脸颊，拖出一道词目的红，笑声刺耳、癫狂、凌乱人心。

妈从一片混乱中拽出五姐，向周围舔脸笑着：“她就是个疯子，不要理他，走走，继续走！”

王美丽穿着新嫁衣，蒙着头，被一顶矮轿子拖着拽着就被爹妈卖了。

卖给了他的汉子。

“王美丽，老师对不起你。”

路上，逃跑的老师回来了。她对王美丽说，她不想步上上一个老师的后尘。

这一路，王美丽沉默无语，却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觉得不安，为什么她的老师，不帮她……她的五姐，曾经那么要强的五姐，做了和她王美丽一样的事情，而五姐的老师，那个见过爹后却摔崖死掉的老师，成了五姐发疯的最终原因。

她们家的姑娘，终究是逃不过既定的命运。